關於特殊的人格 – 談隨機殺人事件

當鄭捷在台北捷運隨機殺人事件發生,震撼了全國的人心。幾小時後傳來我初中母校的ㄧ位年輕學弟受害死亡,另一位中年受害女性則是我一位女同窗的朋友,慶幸的是另一位住板橋的朋友剛好錯過了這班經江子翠車站的死亡列車。這樣一件驚悚的恐怖事件,不是明顯的仇殺或是搶劫殺人案,讓幾乎所有人都想不透為什麼?上個月龔姓年輕人, 對毫無還手之力的女童割喉致死,讓人們又再次經歷恐慌與不解。當人不知所措時,往往不想面對,而期待以逃避的方式來解除內心的焦慮和恐懼,於是轉移焦點到討論監視器的不足,校園圍牆的拆除,廢死刑妥善與否的枝節問題上面繞圈子,就去年鄭捷殺人事件至今,仍沒認真討論出原因,和解決新型態犯罪問題的策略。最簡略的駝鳥方式就是眾口鑠金的說他們是反社會性人格,無藥可救,只有處死才足以暫解人們心中的恐懼。然而往後如何遏止再度發生呢?類似的無差別殺人事件,大家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而事實若真是反社會性人格的人所為,是無法以極刑加以遏止的。
人格的型塑源自於基因及體質為基底,就像栽種一顆樹苗,樹苗的特質奠定了它會長成小草、灌木或是高大的喬木,這一部份是人後天無法或難以改變的,在心理學家Viktor E. Frankl被稱為所謂的「生理命運」。然而,小樹苗要成長,除了它努力的對抗地心引力,朝向太陽照射的方向伸展,這過程它所處的環境可以是有助力的,像是我們會為幼嫩的軟枝,架設幾支竹篾子協助它站直,在這個框架中成長,這樹苗枝葉有時靠向叫做「強迫型」那ㄧ邊,又有時風大一點,把它又吹向「依賴型」的那一邊,又或是雨打下來讓它又偏向「歇斯底里型」的一邊….,於是長大後它可能成爲一個較偏重用理智控制情緒的人, 但有時緊繃的情緒撐不住時,人一垮下來對親近的伴侶又極端的依賴,在某些人際關係的情境下,卻又顯得誇張的對人呈現極端誘惑力,而其實她卻是ㄧ個拙於付出真誠的感情的人;然而雖然各個樹苗長成,各具多樣化的特色和氣質,但在ㄧ定框架內,他仍然被這個社會文化所包容、所接受,那麽他還是屬於正常的人格,稱不上是病態;而這個成長環境提供的滋養與型塑,也叫做「社會命運」。
當ㄧ個社會環境無法提供適當的滋養和啟發誘導,那麼,有些本質是質地堅軔的樹苗,它依然朝著陽光伸出新枝嫩芽;但有些質地柔軟的爬籐類樹苗,就失去了方向,缺乏支撐的它就隨處依蔓,進入荊棘中,爬進沼澤裡,墜入懸崖邊緣爬行,我們說它的社會命運不佳,於是他便偏執為「妄想型人格」、「類分裂型人格」、「強迫型人格」、「歇斯底里型人格」、「依賴型人格」、「反社會型人格」或「邊緣型人格」….各類型障礙。ㄧ個人格障礙逐漸成型後,要再加以調整是要費很長的時間,很大的功夫的。精神科醫師都知道,只要治療ㄧ個人格障礙者,所費的精力,可以說是「醉擱飽」,在現在健保給付制度下,實難如登天,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近三十年前就有精神科前輩,被偏執的妄想症病患騷擾,告到最後自殺了結,遑論是面對人格障礙者的病患。我總是感慨部份醫界同仁和健保官員,時常拿近年身心科的高成長,來加以揶揄或責難, 殊不知真正的精神科治療,所耗損的心神,絕非如開史蒂諾斯和景安寧那麼輕鬆愜意。在精神醫療中最基本的思考分析乃在於生理、心理、社會模式(Bio-psycho-social modal),絕不從單ㄧ思考角度切入,而必須從多面向進行綜合分析,才能得到ㄧ個更接近真實的理解,進而做下診斷和治療策略的擬定的。
這類難以理解的隨機殺人、恐怖情人、極不可思議的情感糾葛事件,是這個世代所必須面對的新課題,它們的背後隱藏著社會、文化、教育、政治和經濟的多重因素的影響,實難以單一層面去做解釋。與其讓整個社會陷在惶惶不可終日的情境之下,不如讓社會中不同的專業,ㄧ起攜手研究討論其本質,研擬出一套可行的因應辦法,才較爲實用而有意義,但就怕淺碟式的媒體傳播和政治投機者,卻寧可讓社會大眾繼續待在迷霧當中。
就精神醫療和心理學的角度,我僅就偏狹的專業領域提出三點見解做為大家的參考:
1)情緒智商的不足:社會中到處是高IQ、高學歷的人,但相對於此,這社會卻普遍缺乏高EQ素養的人,也就是遇困境時解決問題的能力極為缺乏。人與人之間的界限(boundary)不清,當ㄧ個年輕人被其女友移情別戀時,他覺知不清對方是另一個該被尊重,獨立自主的個體,而認為失戀就是,從他的身上挖走了一塊肉那麼難堪;又處事欠缺能伸能縮,調和自身內在情緒的能力,驟遇困境極容易卡死在牛角尖裡,不會變通,不懂如何避免火車對撞,而產生玉石俱焚、兩敗俱傷的局面。
2)極端穩拿族(winner)ㄧ再炫耀財富、權力和地位,極力刺激祿捨族(loser)的自卑感導至人生意義的崩毀。ㄧ個人若失去了自尊,找不到清楚的人生意義,那他從內心的無望感帶出的「絕望的忿恨」,就像出閘的猛獸ㄧ般,完全超乎人所能想像與理解。
3)ㄧ個絕望憤恨的心,經由強烈的情緒發洩,可以得到暫時的緩解;有人用自傷自殘來安撫「內心的野獸」,膽小自戀特質的人,不敢傷害自己或自殺,又將ㄧ切被「不公平對待」究責於社會環境,遂讓奔狂的情緒宣洩於這對不起他,環境周遭的人,遂轉變成了令人驚恐不已的「隨機殺人者」。所以向內攻擊是自殘,對外攻擊就成了傷害者,這概念社會大眾應該要懂,自殺者實是潛在的「隨機殺人者」,只在於箭頭方向,ㄧ念之隔罷了, 所以當我看到大家為ㄧ個自殘自殺者婉惜之際,其實我總是內心捏了ㄧ把冷汗。
思覺失調症(舊稱精神分裂症)和隨機殺人或怪異恐怖情殺幾乎無關,這種病患多半只受內在妄想和幻覺影響,只對特定虛擬加害者,進行反抗而致攻擊或殺人,行為恐怖但病理動機單純,他不恨社會而是怕社會,有時是為了救人而產生殺人的後果,比如多年前南屯有位病人,把母親的頭砍下致死,看似恐怖非凡,然其乃因妄想其母被魔鬼控制,為救母親而把附在母親身上的魔鬼砍死,其動機為善,如此才會經由精神鑑定確認其心神喪失,得免其刑而接受強制治療的,這和隨機殺人是完全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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